過去這週終於下了今年夏天第一場雨,能讓土地濕透的那種。也剛好與阿傑一起度過第二個七夕,雖然我們根本沒有注意到節日,而且七夕當天我還處在戰爭焦慮。
那幾天我烏克蘭的友人特地訊息給我,希望能傳遞一些關心。
訊息 1,來自 Alyona 的部分訊息:
I can well imagine how you might feel living under constant threat of invasion, and I can only hope that the world has learned its lesson in the recent months...I so, so hope that things don't escalate further in Taiwan. Please be safe.
訊息 2,我回應 Alyona:
It’s such strange time. I feel Taiwanese people have gotten so used to the threats, people just go about their days like any other.
I really don’t know what to do beside working harder in my farm. I guess I shall buy some seeds today to make myself feel more secure.
訊息 3,Alyona 回應我:
I'm absolutely exhausted. We've been under occupation for five months now, and the Ukrainian army seems to be starting a counter offensive. We are leaving tomorrow to another area that is also Russia-controlled, but at least there's no missiles flying daily over your head there.
訊息 4,我回應Alyona:
Hope you have arrived safely and will find some peace in any way there. So far we believe that China is buffing. But even if we don't have a war now, people in Taiwan say we really need to be prepared for one within the next years. I think I have been preparing for it, but just don't dare to say it aloud. I feel lucky everyday that I get to spend time doing things I enjoy peacefully. I'm also trying to become a resource for my community...
Alyona 一直都會在臉書寫下她的生活狀態。俄國入侵五個月以來,她搬遷過幾次,最近在計劃離開烏克蘭進入歐盟國家的可能。「我能去哪裡,程序與當地資源有哪些?」她在臉書上問。你的貓呢?會帶牠一起嗎?她的朋友問。
我的家是否可以成為庇護所?這裡能提供乾淨的水和食物嗎?
我覺得是可以的。
身處在有可能會發生戰爭的國家,當進入危機狀態時,在土地上的日常似乎變得更有份量了。不管是整理木頭柴薪、育苗留種,還是在廚房裡研究在地食譜,都是重要的生存技能。最近在思考家園設計時,也加入了這樣的功能:在危急時,成為能容納他人的庇護所。
當然這也不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和鄰居一起討論危急狀態是必要的。這是一個自我註記。
我是社區裡可靠的資源嗎?
平時訓練自己成為社區可仰賴的資源是一件相較之下成本很低的事情。信任需要靠時間累積。不管是多大多小的服務、一次花多少時間,固定在社區裡做服務性質的工作不僅能與鄰里相互認識,也能更進一步思考自己在社區中是什麼樣的資源。
Tim Ingold 的捻繩哲學認為,好的強壯的未來是各個世代綿延不絕、共同創造的。相較於普遍常聽到的智慧「一代傳一代」,這種新世代不斷翻新、取代老去的舊世代的說法,在思考人類社會的時間向度時,用捻繩的方式更為妥當。
一條繩子是透過數條線纏繞在一起製成的,使用的線的數量越多,這條繩子就更為強壯。在搓捻的過程中,線沒了就隨時加入新的線,只要不斷地補上,繩子就綿延不絕,永遠不會斷掉。
想像每個人,或是每個世代都是繩子裡的其中一條線,不管什麼時候加入,各個世代是同時共享時間與空間,同時「一起老去」的夥伴。
作為外地搬來的,沒有孩子而且平日都在家裏工作的人,真的很難有機會接觸社區。而因為捻繩哲學,從小超討厭補習也對世俗的基督宗教沒有好感的我,在這個夏天開始了英文家教的工作,也在教會做暑期營的煮飯志工。前者是一個我有能力(但之前不想)做的事情,後者是社區的需求。
成為社區的一員,和不同世代的人一起老去,是在面對戰爭與危急狀態時最能照顧自己的方式。而長久以來已經太過習慣資本主義下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的生活模式,自己在社區裡是什麼樣的存在,變成必須思考、練習與嘗試的事情。
物品清點
在憂心戰爭的這幾天,我打破了平時謹慎的消費習慣。這幾天把過去斟酌很久的購物清單一口氣結清:各式種子(不能是不可留種的第一代雜交/F1種子)、大包裝的麵粉(我是買一袋6公斤的十八麥)、各式五金材料(磨刀石、燈座、黃油、太陽能燈具、儲水袋、水盆)。
最近有開車經過市區時,也會刻意繞到各個資源回收場尋找需要的資源,像是可以做成火箭爐的鐵桶,還有我一直心心念念想用來養蚯蚓的救浴缸(還沒找到,如果有人家裡有要淘汰舊浴缸,請跟我說!)。在路上或去海邊,也隨時注意有沒有堪用的資源。這個部分阿傑比我更敏銳,光是這個月就和他一起在海邊撿了被拍打上岸的、已經壞掉的木筏的木結構(兩支剛好可以用來做工具間的柱子)和塑膠水管(很寬大,打算鑽洞埋在地裡當蚯蚓堆肥桶);去火車站的途中,也撿了一個被淘汰的大斧鍋,剛好拿來裝生物碳。
最後的最後,我想的是沒有住在一起的家人。
「戰爭來的時候,你要搬來鄉下跟我一起住嗎?」我想,也該和非同溫層的媽媽討論這樣的主題了。平常有各自的生活圈,相互尊重彼此的生活方式。但是如果是戰爭這樣的危急狀態,我們要做什麼樣的選擇?
此時此刻軍機飛過天空,製造出巨大的聲音轟轟響。因為居住在空軍基地附近,最近戰鬥機出動頻繁,白天幾乎沒有停歇。夏日的蟬叫與戰機聲相互交錯,這樣的日常反而時時刻刻提醒著我們的現實。雖然這波 Pelosi 訪台危機已經過去(?),但沒有人會排除未來戰爭的可能。所以在思考面對戰爭的時候,必定要盡情享受生活中的樂趣。
請務必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和喜歡的人想處,不要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