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真的太乾了啦
這幾天進入春分時節,東部也終於開始下了點雨,為這個漫長的旱季帶來點喘息的空間。不意外的,今年又是超越百年大旱的缺水危機,南部已經傳出農損災情。說不意外,也是因為我想這十年來,人們或多或少對這些的異常氣候紀錄司空見慣了吧。
家裏缺乏濕氣的沙土好飢渴,田裡少數沒有被植物覆蓋的地方就像沙漠,乾燥得可憐。連家門前那一大叢我從不擔心左手香都轉黃了。乾旱的時候真的不敢輕易除草,以免更多的土壤暴露於紫外線以及海風之下。以前還會為田裡全是咸豐草的景象感到丟臉,現在則由衷感謝這些咸豐草,稍微為我的沙漠防曬。儘管想將幾週前修剪的樹木扦插,也想趕快背割草機出去整地種花生,但我知道必須耐心等待。所以這陣子一邊默默祈雨一邊規劃田地的地形,也重新思考了水系統規劃。
另一方面,我這幾天也將每年春季都會種植的樹豆和洛神種子事先種在育苗盆裡。先將植物在盆子裡養大再移植到田裡,是這幾年我認為最適合這沙漠地的種植技巧。這幾天除了老夥伴樹豆和洛神,也育了朋友給我的木玫瑰種子、百香果、辣木、棉花、木瓜、圓茄、毛西番蓮⋯⋯
在這個如此乾的春天,希望他們都能順利發芽。
來節水吧!
家裏的所有用水都是從屋頂搜集的雨水1,存多少用多少。所以當我聽說今年春雨很有可能不來了,而梅雨則還要等到5月底,看著水塔裡的水越來越少,我提醒自己必須更嚴格節約用水。可以怎麼做呢?
我想不必多說,大家都知道淡水資源極為珍貴,缺水也不僅僅是環境議題,更是政治經濟問題。這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一個短動畫 Abuela Grillo(2009),Abuela Grillo 是蟋蟀奶奶的意思。這一部透過寓言敘事講述玻利維亞政府在20世紀末將國家的水資源賣給跨國財團,私有化後導致水費上漲高達300%,而後在2000年於科恰班巴爆發大型抗爭,也稱作水資源戰爭。(警語:你有可能會哭,我是哭了啦⋯⋯ 請準備好衛生紙再按播放鍵。)
蟋蟀阿嬤好可愛啊~ 歌也好好聽(哭)
在樸門設計裡,關於水資源系統有個經典名言:save it, slow it, spread it, sink it,也就是將水保存起來、流失的速度慢下來、使水在地面分散開來,最後是透過設計將水滲回地下。透過「存慢散滲」這個口訣,我們延長淡水留在陸地上的時間,多重利用水資源之餘,也確保陸地的健康與透氣度,讓水資源能不被浪費地順利回到淺水層和地下水層。
居家裡的節水原則也可以使用「存慢散滲」。拿我家最主要的用水所在——廚房水龍頭用水來說明2,其實原則非常簡單,那就是所有從排水管流掉的水必須是「最髒的水」。實際上怎麼操作呢?
首先,洗手槽裡固定放兩個容器。我是用鋼盆與電鍋內鍋,一盆裝髒水(叫它A盆好了),一盆裝相對乾淨的水(B盆)。注意,不是淨水喔,是相對乾淨的水。我用髒水盆A洗掉鍋碗瓢盆器具上任何難以洗淨的髒污(像是麵團糊、食物渣等等),盡量把所有的固體都洗掉後,再用相對乾淨的B盆水沖洗一次。最後,才用水龍頭的淨水沖洗完成。當然,最後一道程序的淨水絕對不能流掉,可以直接接回B盆。當B盆的水有些混濁了,就把裡面的水倒到比較髒的A盆裡。當A盆水明顯骯髒真的不能再用來清洗了,就把最髒的水拿去灌溉。
我稱呼這個系統為二盆互通有無(笑)!如果把水槽視為一個生態系統,我成功把水龍頭流出來的水保存起來,二盆互通有無的使用方式也就是讓水流失的速度慢下來,最後把最髒也是最營養的水拿去灌溉,植物吸取養分後在土地上開花結果,植物的根系也幫助水回到地下。
接下來台灣的乾旱危機很有可能會影響到民生用水,請大家也都試試看能怎麼樣最節約用水吧!我個人事必須要挑戰在能重新開始儲水前,一個用水量不到1噸水。對每天照三餐煮飯的我來說,雖然感覺有些艱難,但我相信是可以做得到的!請祝我順利。
珍貴的洋蔥與草莓
二月底的時候我和阿傑去了南部一趟,連續三個晚上都借住在里港的朋友那裡。朋友JK與家人一起經營的有機農場主要生產玉米,也有少樣多樣性的蔬果。離開時,我們帶走了一盤草莓和幾顆JK父親送的、又大又新鮮的洋蔥。里港這裡的土地曾經是荖濃溪床,土壤排水良好且肥沃,朋友家長輩數十年前就開始做有機,現在這個農場也已經經營了十五年。不過最近農場也是遇到越來越乾的問題。剛種下的玉米都長得不太好,台灣已經越來越不像海島氣候了,JK說。
地球公民基金會2021年針對百年大旱所做的走讀高屏溪流域專題這麼寫
2009年莫拉克颱風來襲,颱風回流引入西南氣流在玉山山脈、中央山脈的阻擋下,產生強烈的地形雨灌入,讓整個高屏溪流域成為主要災區。一整年的雨在3天3夜下傾洩而下,帶來2854mm的恐怖雨量,幾乎包辦了台灣史上颱風最大雨量的前10名(除第5名之外)。
然12年之後的今天(2021),由於前一年颱風不入台,連帶沒有引入強烈西南氣流帶來的降雨,造成了百年大旱。做為台灣第一大河的高屏溪,流域廣達3257km²,從玉山以降的台灣廣闊山林,所匯聚流出的水,竟少到每秒不到4m³。
這是多強烈的對比,雨季河水暴漲,旱季渴極擰不出水,在氣候越加極端下,雨水更加暴起暴落。 如果這是新常態,仰賴這條生命之河的人們該怎麼辦?
確實,過去幾年來我們也看到就算偶來大雨暫時解除旱象(甚至可能因狂降雨帶來水災),我們仍每年進入更嚴峻的旱季。好恰巧,寫作的當日是世界水資源日。聯合國和索馬利亞政府在這個月公布的報告指出,索國連續五個雨季都沒有下雨,嚴重缺水的情況下,光是2022年就有約43000人因乾旱死亡。
去了一趟高屏溪流域後,我更意識對台灣島上的許多人來說,乾淨的水並非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事情。就算是在平地區域3,許多村子每天的飲用水都是向每週從山上取水、賣水的廠商購買。
所以,除了我上面寫的二盆互通有無省水法,也想記錄幾個身邊朋友有節水妙方:
站在大臉盆或浴缸裡洗澡,髒的洗澡水用來手洗衣服。(來自好友Jungle曾有幾個月非常節約的用水經驗。)
把洗澡當個別任務:頭髮身體分開洗。盡量用最少水源將頭髮浸濕、搓洗、沖淨,在身體沒有濕的情況下,可以更認真洗頭。身體也是,浸濕、搓洗、沖淨,洗澡不用兩分鐘。實際測試情況下,洗長髮(poo-free)和洗身體(用皂),我各用10公升左右的水。
這一招我覺得很新奇!樸門學會現任理事長雅容曾經分享過,他們家將洗手槽的排水拆開,在洗手槽下方掛著植栽,讓所有洗完手流掉的水直接灌溉廁所裡的植栽。我在想,這個方法也可以使大家得更節約用水,不然當植栽已經充分灌溉,還得人工處理過多排出的水。
「將洗衣機清洗階段最後一次的水留下來,等下一次洗衣服時倒回洗衣機用。」(來自朋友10的回信。)
當然,水龍頭水開小、隨時關水龍頭、刷牙用漱口杯等,我想都是大家可以不太需要調整適應,就能做到的事情。
其實能吃到草莓,真的是無比奢侈的事情。草莓不耐旱也不耐澇,光是要種出嬌嫩的有機草莓,成本應該就高得不得了,草莓對我來說,真的是珍稀的食材。另一方面,洋蔥則是超級耐旱,不過台灣洋蔥產季一年一次,落在三月及四月間。雖然多虧了全球化,在台灣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洋蔥,但這也很難說。
小時候吃著全球化的食物,從未想過某些習以為常的食物長大後可能會吃不到。印象中,頂多聽過爸爸和我說:魚和海鮮快要被我們吃光了喔!其實這也不奇怪,當石油開始短缺、氣候越不穩定,我們只能透過理解這塊土地盡所能的生活。
真的,每口乳酪製品、草莓、橄欖油⋯⋯吃進去都是珍惜啊。
我的田本身就是一塊旱田,代表沒有水源,也沒有水井。所以,我的水資源必須靠自己搜集進水塔裡,慢慢使用。基本上,從廚房與廁所使用完的灰水會被排到喜水肥的植物濾水系統——芭蕉圈。家裡目前僅剩三噸多的灌溉用水,以及兩噸多的家庭用水。
根據超過十年前水利署出版的家庭節水手冊:「家庭每人每日用水量約為204公升(現在鐵定更高),主要用途別比例由高而低依序為,馬桶沖廁(27%)、洗衣(21%)、洗澡(20%)、一般水龍頭用水(15%),清潔或與其他用途(17%)。」由於我家適用乾式堆肥廁所而非沖水馬桶,大件的衣物也很幸運的能拿到有自來水的朋友家使用洗衣機,所以本來用水量就減少許多。此外,洗澡水一次性用量雖然比較大,但我每次洗澡水量絕不超過15公升,而且其實在非常時期,如果沒有大量流汗的話,我其實並不會天天洗淨全身。所以,除了灌溉水以外,我最主要的用水是廚房水龍頭。
台灣山區與偏遠地區水利基礎設施經常是透過民間自己管理,意思是家戶用水與灌溉水透過一條條塑膠水管,從溪流接到村落。我的碩士論文指導教授也是人類學者林靖修老師的這篇論文〈基礎設施、水利社會與行動者的交織:陳有蘭溪流域Kalibuan社區共同灌溉系統建造與營運〉(2017)針對山區水資源管理問題以及布農族社會文化脈絡的管理模式進行分析,強調基礎設施應因應在地,就如原本限於水資源不穩定的這個布農社群透過巧妙的自然環境、社會文化與政治網絡,共構出一個健全的在地供水系統。
住在城市中我自己做菜時會儘量把洗澡的冷水、洗菜水收集起來沖馬桶或是澆窗台的盆花。有時煮麵水也拿來做第一次沖碗盤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