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題目對我來說,其實是有點敏感並且複雜的題目。首先,農地非農用的問題是很嚴肅的議題,農地蓋豪宅、都市人口逆向移民者使得農地價格水漲船高;在我所居住的東部觀光區域,甚至聽聞有陸資企業注入土地買賣,所造成的潛在國安風險。
不過,當然也有不少很棒的人,帶著想要自給自足、富裕土地與身心的想法移居鄉下。(像是我~)。我希望自己能謹慎地撰寫這個主題。畢竟每個人的選擇與作為,本來就難以照著說明書執行。個人的際遇與情感通常難以預期,也不應輕易被評論應該如何。
所以,關於這樣的題目,我希望能盡可能懷著善意與謙卑的心態,希望能透過分享自己的想法,讓與我有類似背景與選擇權的人,能找到那個心裏最對,也最對得起自己的答案。
那麼就進入今天的主題吧:如何找到適合自己的土地?
緣分
買地,這個看似很複雜的事情,對我和朋友們而言,卻常常是莫名其妙地、很有緣地出現。所以第一點買地要點,也有點像是廢話——靠緣分。
浪漫一點,也許是在旅途中被某個地方深深吸引的力量,甚至可能因為一個電影場景所留下印象。務實一點,可能是父母親的家鄉,或是離家近並且機能便利的市郊。這個緣份也是獨一無二的理由。
地點
對一些人而言,優美的環境很重要,對另一些人來說,必須要交通便利方便上學就醫。對我來說,理想地點得離在地社群村鎮近,最好是騎腳踏車就可以到在地診所、郵局、商店的距離。而這個村落一天至少要有幾班次往返市區、鐵路車站的公共交通工具。
離社區近,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住在土地上生活通常是孤單(但不一定是寂寞)的,我很幸運鄰近於一個非常生氣蓬勃的社區1。雖然我本性內向也喜歡獨處,但這幾年來我意識到在日常生活中與不同的人建立關係,真的對身心健康與居住安全來說頗重要的。所以儘管是非常緩慢的進行,我仍希望自己能在社區中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位置。這個位置可能是學校志工、打工仔、商店老闆、市集攤販。2
另外,安全也很重要。這塊山坡地周遭是否已經被過度開發?溪水之於土地的位置,颱風時水量暴漲、土石沖刷是否會有土石流的風險?如果自己沒有判斷的能力,可以上網查查過去的災害紀錄,最好也問問在地老居民這方面的資訊。
價錢
嗯,這邊的建議是買得起就買。(又是一個廢話!?)
坦白說,就現實而言,價錢確實就是讓許多人舉足不前的原因呀。
跟地廣人稀的大陸型國家相較之下,我們國家的土地真的是貴上加貴。而通常熱門的地方,像是觀光聖地或者是條件完美的土地,價錢都非常高昂。身邊有許多朋友都是都因為理想的土地價錢太高了,所以遲遲下不了手。
然而價錢可以接受的土地卻有許多不完美:可能是空間太小、沒有水資源,或是周遭鄰居環境欠佳。有辦法克服這些不完美嗎?
雖然下面不見得是我自己的經驗,但卻是我從身邊朋友買地實際與不完美解套的經驗與過程。
小一點的地:買一塊小一點的土地,土地大小足夠容納一個可以放置農資材工具、讓人休息居住的空間。許多人會發現,一個人(甚至是一個家庭3)所需要的土地其實不用太大。如果想要大面積務農,鄉下能找到許多休耕、棄耕的農地。所以雖然自己擁有的土地或許不大,但一旦與當地人建立起關係,要租用(甚至免費借用)到能耕作的土地,並不是太過困難的事情。
旱地:沒有水源、水井、水圳也沒關係。雨水搜集是只要稍微花點點心思,人人都可以做得到的設計。擁有乾淨的雨水,對我來說是邁向韌性生活的最重要的事之一。此外,在土地上生活的好處就是可以不用擔心堆肥空間的問題,安心使用堆肥乾式廁所,以減少家戶用水量。種植的規劃也可以先選擇適合乾旱區域的物種4,並且運用盆器或是更大規模的土地工程將雨水留在土地上,創造出小區塊有水的微氣候,增加邊界多樣性。
不討喜的鄰居:會噴灑農藥的果園、墓地、工廠、卡拉OK聚會地、野生動物(?)⋯⋯都在這個範疇。當什麼都不錯,就只剩討厭的鄰居的時候,或許可以轉個念看待這個問題。
扇形分析與垂直觀察:一個方便的工具
如果可以,我們當然都會想要找到一塊完美的地。價錢便宜,有水源、有大樹,有不噴灑除草劑的鄰居,甚至是一棟已經蓋好的房子。但實際上來到眼前的緣分,通常不會是那個靈魂伴侶(笑)。
就算是很幸運的買到一塊當初覺得完美的土地,實際定居後,也仍會遇到太多難以預期的狀況。樸門設計裡有一個用來分析與觀察環境的重要工具:扇形分析。將居所用鳥瞰視野畫在紙上,並且列出周遭各項可預期的關係。7
例如冬天的東北季風、鄰居噴灑的農藥方位、馬路傳來的聲音、從丘陵吹下的涼風、下山經過家門的獼猴、夏季陽光、雨後積水區⋯⋯
透過這樣的分析工具,能幫助更清晰地釐清基地與其他元素的關係。也能更好地做出比較,以及對未來的想像。
很久以前我聽過這樣一個說法:
我們應該都要去買別人眼中的爛土地,因為只要透過好的設計與投入,人人都有能力能讓貧瘠污染的土地恢復生機,加速生態韌性與多樣性。
自工業革命以降,地球環境進入所謂人類世(anthropocene)後,人類世界反而流行起社會與自然該是分開的二元論述。但實際上我們從未與環境分開,人類與自然的從未因為某個界線而區別。就算是隱居於山林中,我們仍居住於受人類污染數百年而不可逆的、混亂與自然共存的世代。「擁有一塊淨土才能安心地過著親近自然的生活」這樣的想法是一個悖論?
另外,我一方面期許自己有能力為任何地方帶來生態韌性,不限制於都會或是鄉下;另一方面,是慾望與任性驅使著我在土地上的生活。當然,自私是沒有關係的,而且自利與道德並不互相衝突。但在談論這種主題時,我總會感到緊張與排斥感。我不希望加劇田園生活的刻板印象,就如同我期許自己寫作出真實,而非表象的美麗。
不管如何
我仍私心希望更多有與自己相同價值觀的人都能種下一座食物森林,並且成為影響他人的種子,讓更多人能有實踐低碳甚至是負碳生活的選擇。畢竟我們都嚮往幸福且安全的未來,不是嗎?
我想這樣的自私是可以的。
請參考 no.17 如何交換:社區貨幣篇。
尊重在地社群與文化,是作為外來移居者應該有的態度。尤其是在原鄉地區,就算有著善良的心,我仍然是結構上的「墾殖者」。所以不輕易地對地方下指導棋,或是做出沒有建設性的批判,是對地方最基本的尊重。
有名的都市農場案例是美國洛杉磯都會區的Urban Homestead。Dervaes家族一家四口自1985年起,將僅僅十分之一英畝(或400平方公尺或122坪)的家戶庭院耕耘成一座食物農場,至今一年能產出7000磅(或3175公斤)的食物,包括蔬菜、水果、蛋、蜂蜜等。Youtube上可以搜尋到關於這個家庭的許多影片。非常推薦!
請參考上期 no.25 我的沙漠勇士。
我相信大家都有聽說不少「人家笑我笨,但最後被我的成果說服」這樣的故事。我們是否都可以成為改變的種子呢?也許是小小的步伐慢慢前進,但是影響力或許是最深根紮實的。
但漢人的墳墓地與原住民的墳墓地有的時候會有不同的意義。有的時候原住民的墓地確實是不適合人居住的環境,和近代漢人為了祖先而選擇的風光明媚的風水寶地的脈絡並不相同。這方面也是要稍微留意喔~
Toby Hemenway 的文章〈樸門是什麼?不是什麼?〉裡面寫到:「樸門的設計方法,例如分區(zones),扇形(sectors),與需求和產量(needs-and-yields)分析,則是透過強調關係與意義的連結,進而揭示出對於事件與靜物個別分開來思考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