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六月的雨水豐沛。這個月份有很多highlight:將新的水塔與舊水塔連接上並正式啟用、久違地剖竹子為了做編竹牆面、用自家產的百香果研發出百香果辣椒醬、嘗試在30+度的廚房做酸種麵包(果然失敗了許多次)、將旱季時在盆栽裡育的樹苗種下、除草(居然可以砍草了!!!)
每週都有下大雨,除了裝滿了我的水塔之餘,也灌溉了田裡的各種植物。今天,想要跟大家介紹田裡的幾個英雄植物,我視他們為拯救沙漠的勇士。
去年我決定改變田裡的規劃。
以植物、作物等物種為主的生態設計必須考慮到時間、空間以及物與物彼此的關係。時間就是什麼時候種、會花多久時間生長、要長多久,而這也和空間息息相關,因為要在哪裡種植,成長過程中會長多大。這時,就會知道了解物與物之間的關係是最重要的。那些植物什麼時候應該要種在哪裡,如何同時共同生長在同個空間,形成多樣的生態系統,這通常是做生態設計時,我們希望看到的成果。
依照植物之於其他動植物的功能與角色,種在哪、何時種植,這些,都必須要對植物的生長習性有足夠的了解。但對於絕大多數生於資本主義社會的許多人而言,或許在短短幾十年間,就失去了本來應當鑲嵌於日常生活與身體感官裡的、餵養生命的山河與海洋的知識。至少就我來說是這樣的。
然而也幸運的是,在台灣島嶼上,仍有許多機會能再次習得、甚至追尋回這些知識的機會。有些人透過書籍、影片理解大自然;有些人到山裡海邊的原住民部落學習如何和自然共處。而我在2009年認識了樸門設計(permaculture),這門思考方式/設計理論根據自然生態的運作,整合出幾個與自然共生、加速生態修復的原則。
其中有幾個原則我個人認為較為直觀,在過去十多年來指引我過永續並且道德1的生活,像是「小而慢地解決問題」、「不製造垃圾」、「收集並儲存能源」2、「整合取代分離3」、「使用並重視再生的資源與服務」⋯⋯這些原則對一般人而言,應當也可以很直覺地運用在生活中。
但是在種植與土地的規劃與設計方面,有些原則的應用就沒有那麼直觀,必須實際行動才能體會。首當其要的是「觀察與互動」,開宗明義就是要人去做中學。先觀察,再互動,有了互動的經驗,才能繼續觀察。另外「自主治理並接受回饋」,是要鼓勵我們自主地評估並針對不合適的狀況與關係做出回應。這也是一個需要實際去做才能理解其中道理的原則。透過過去三年來在土地上累積的 doing,我才漸漸明白了樸門原則裡,更為哲學的「先設計模式再規劃細節」這句話的道理。
過去我總是見樹不見林,也因此在面對田地元素分離的狀態時一直感到十分焦慮。終於在幾年的做與感受中,醞釀出了新的視野和想法。
七種沙漠勇士
我決定,先階段最重要的是種下許多能快速生長的多年生樹種,邊做邊尋找適合這裡的設計。
雖然在買下土地之前,我有用 zoning 的方式將家園規劃出三個區域:每天生活的起居區,最容易照顧到的菜園花圃區,以及巡視週期以週為單位的果樹區與單一作物區。但也因為砂質旱地本來的生物性與地景層次就非常單一,貧瘠的土壤使得就算下雨也無法留住水分。再加上我採取放任管理的情況下,作物與果樹們的生長狀態可以說是其差無比。我的區域規劃並不符合現實的模式。
如果想要加速土地上有機質的累積及多樣性,那麼就得種更多不同種類的、專用來製造地面的有機質以及土壤根系多樣性的植物4。下面這幾種樹,是我這一年來主要育苗或是保留的,土地上重要的勇士植物。他們的特點都是非常耐旱耐貧瘠、防風好繁殖,並且長得快。我希望這些快速生長的物種不僅能為我製造更多陰影處,我也能經常疏伐枝條與綠葉,為土地製造有機質。
黃槿,海岸線常會見到的造林樹種。扦插繁殖。我家最初種下的一批植物就是黃槿、樹薯和椰子。他耐風吹,樹形隨著氣候環境變化大,葉子略大,也適合當遮蔽樹。
樹薯,多年生的根莖食物。扦插繁殖。雖然不耐風吹,但生長速度極快,對我來說是長在土裡最好的防災食物。
相思,台灣文化中重要的常綠大喬木。是我種植的各種樹苗中長得最快適應沙子地的樹種。很會落葉,目前是田裡重要的遮蔭與落葉樹。
月桃,除了自帶獨特的香氣,也是可以長得非常茂密綠籬。疏伐後我會把砍下的月桃用作堆肥。移植後就算前幾年長得不好,仍會在地上堅忍地活著,直到它準備好的那天,瞬間爆發式生長。
黃荊,阿美族語sangliw。也是扦插繁殖。雖說是小喬木,但正門口的家裡第一株黃荊已經長到超過三米高,也是百香果的藤架。阿美族朋友說會將sangliw種在家門前。植株自帶香氣,葉子可以用來做麴、除穢。
樹波菜,來自南美洲的chaya,和木瓜長得很像的多年生灌木。扦插繁殖。葉子可食。一開始扦插也是要長不長地很多年,不過一但適應環境,也可以長到超過三米。
辣木,長得超級像豆科植物的「辣木科」喬木。嫩果也叫鼓槌(drumstick),印度菜裡常見的食材。種子好繁殖,生長速度快。我今年才剛種下數十棵自己培育的小樹苗,不曉得能不能如期的長成大樹。
家園土地的面積其實不大,但卻一直無法增加生態多樣性。這樣的問題,在好好自我審視與評估過後,決定現在最重要的是就是加速整塊土地的多樣性。那麼,這幾年來長得特別好的,也容易取得的,就都種下去吧!畢竟有了立體空間上的層次,才會有陰影以及微氣候的可能性;有了物種上的多樣性,才會為土壤帶來更複雜而多樣的生態,創造更好的土壤;土地生態改善後,才有可能豐收啊。
小提示:透過幾個問題尋找你的勇士植物。
這裡可以種植什麼?尋找答案最好的方式是看看這裡本來就長著什麼植物,可能是許多銀合歡、月桃,又或者鄰田有一棵巨大的相思樹。在地文化的傳統食物是什麼?我們這邊是麵包樹、毛柿、檳榔。再來才是上網在搜尋生態農法,適合這樣土質的受歡迎的植物有哪些。順道一提,樹豆、辣木、印度苦楝、南洋櫻等,都是在亞熱帶生長快速、具高生物質(biomass)並擁有多種功能的受歡迎超級樹種。
為什麼要種?種這個植物能滿足到哪些需求呢?想要增加土地的有機質,是這篇所提到的主要的目的。但我也可能是為了照顧經濟而種植,所以我可能種更多可以馬上加工販賣的洛神花以及辛香料像是食茱萸和香椿。或是如果為了確保地面不曝曬,所以會刻意保留所謂雜草,像是咸豐草、牧草,並且大量扦插左手香。還有位了留下珍貴的種子,我提醒自己每年都要種植花生。
什麼最容易?將物種都寫下來後,並稍微考慮好時間和空間的條件後,先把最簡單、最容易做到的種下。「有勞有貨」也是一個樸門原則。既然設計是從慢慢、小規模的行動開始,那麼應當馬上從付出中得到回饋與成就感,進而鼓勵自己繼續努力投入。所以一開始先從有自信可以做得到的種植行動開始吧!
其實,這篇文章的草稿已經放置將近一年的時間。
這麼難寫的原因就是因為知識真的得需要靠實作的累積,如果沒有doing的本,我還真的無法認出到底誰才是這裡的「勇士」。有趣的是,時候對了,在最後反而一氣呵成地梳理好文字的脈絡與邏輯。就像我田裡的許多植物一樣,我總是相信不是他們長不好,而是時機未到。
這篇文章裡大量介紹了樸門的原則還有可能對許多人來講比較生硬的種植與生態設計思考,如果還有不太明白我在說什麼的朋友,而且還居然看到最後,我心存感謝!畢竟連我自己都覺得好難處理啊。
那這個月就到這邊。天氣太熱時,記得感謝能幫助地球降溫的大樹喔~
垃圾:指的是用途單一、使用完即丟棄、沒有被物盡其用、無法被回收再利用的,都可以視為是垃圾。能源:除了熱能、太陽能、風力等,也包含各種資源例如水、柴薪,食物以及物資。
這幾年開始接受各種面向的自己,視各式情緒與反應為一體,這個原則也可以用於身心的照護。
syn/sym 是一個這幾年來我生命裡不斷出現的詞根(root word),有著共同、一起、合的意思。從土壤裡的植物根系與微生物以及真菌的共生世界,到日常飲食中菌與酵母的發酵關係,以及作為人,如何與生命中各種命題共處——共生(symbiosis)是無所不在的。
好喜歡這篇,要花好多時間的積累,也要有福份的雨水,敲碗怎麼買地的文章(愛心